口哨怎么吹出音调(口哨怎么吹出音调1234567)
查干夫
——乌珠穆沁长调的璀璨之星
中央民族大学 乌兰杰
查干呼(1960 ~ ),女,蒙古族,长调歌唱家,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包力格苏木巴彦乌拉嘎查人。父亲呼日勒、母亲通拉嘎都是当地的普通牧民。父亲曾长期担任嘎查党支部书记,为建设家乡做出了贡献。查干夫的姥姥是当地有名的长调歌手,姑姑、舅舅也都是歌手。查干夫认为,自己的父母会唱长调民歌,但算不上是歌手。因为,巴彦乌拉嘎查的蒙古族牧民,无论男女老少,几乎人人会唱长调民歌。如果有谁在宴会上不会唱长调民歌的话,人们是会感到奇怪的。查干夫从事长调演唱和教学工作,至今已有40年时间,为锡林郭勒草原长调流派主要代表人物之一;内蒙古自治区级长调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。
马背上唱歌的女孩子
孩提时代的查干夫,听着母亲的长调民歌慢慢长大,心灵深处埋下了;绿色艺术——长调民歌的种子。小查干夫活泼好动,像个男孩子。五六岁即学会骑马,跟着妈妈到野外放羊。妈妈唱起长调民歌,查干夫也赶着一起放声歌唱。年龄稍大以后,她独自赶着牛车到河边拉水,月光下一路歌唱,响彻草原夜空。
1966年春夏,一场暴风雨席卷全国,内蒙古草原也不例外。幼小的查干夫记得,父亲被红卫兵被拉去批斗。从此,母亲变得沉默不语,再也听不见她歌唱长调民歌了。查干夫清楚地记得,有一回几个小姑娘在河边饮马,按照蒙古人的习惯,其中一个吹起了口哨,吹的是民歌《达古拉》的曲调,接着竟然轻轻地唱了起来。有人小声提醒说:“别唱,已经不让唱民歌了,小心别人听见。”暴风骤雨“破四旧”运动中,非但民歌遭到禁止,草原上的许多民俗活动,诸如传统婚礼、祭祀敖包、春节向长辈磕头等,也都被当做“四旧”而遭到破除,从人民生活中消失了。
1972年,查干夫等五个孩子被乡政府选中,当做革命接班人加以重点培养。他们集中起来学习党的方针政策,跟随基层干部下乡,住在牧民家里,白天参加劳动,夜晚开展群众工作。当时,全国农村开展“学大寨”运动,巴彦乌拉嘎查组织牧民上山劳动,开山劈石,垒砌石墙。查干夫长得个子高挑,身体结实,便和“铁姑娘队”一起上山,参加垒砌石墙劳动,赶着牛车运送石料。查干夫的嗓音好,性格开朗,会唱许多革命歌曲和“样板戏”唱段,每天早上领着大家唱语录歌,开始显示出自己的音乐才能。
新中国成立后,当地出现了一项新的民俗活动:每年的“三八”国际劳动妇女节,嘎查政府出面组织年轻人搞“春游”活动,男女青年在草原上骑马游玩,小伙子们还要狩猎打狼,向姑娘们展示自己的骑射本领。每当“春游”结束后,人们在野外联欢,唱歌谈心,歌声笑声连城一片,充满着青春活力。此时,查干夫总是担当唱歌的主角,受到大家的欢迎和曾赞。1974年秋,年仅14岁的查干夫参加本旗歌咏比赛,演唱《牧民歌唱共产党》,初次登台便荣获奖项,崭露头角,引起人们的关注,进入了东乌旗文教界的视野。
金翅鸟——从乌珠穆沁草原飞来
1975年7月间,东乌旗乌兰牧骑派人到巴彦乌拉嘎查招收学员,查干夫被录取了。不久,她和几个被同时录取的伙伴一起,坐上嘎查的拖拉机,一路颠簸,来到乌兰牧骑报到,成为一名专业文艺工作者。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和训练后,查干夫即正式参加演出。除了担任独唱之外,她还要参加跳舞、演奏弹拨乐器三弦,成为“一专多能”的乌兰牧骑队员。
桑杰是东乌旗乌兰牧骑的队长,兼任马头琴独奏演员。他是土生土长的东乌旗人,十分熟悉当地的长调民歌,自己也是一名很不错的长调歌手。当时,文化大革命已进入尾声,人们变得理性和务实。桑杰从演出中发现,查干夫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,且歌唱天赋极高,是一棵学习长调民歌的好苗子。于是,桑杰队长开始教查干夫唱长调民歌。设想有朝一日,条件允许时让她登台演唱家乡的长调民歌。查干夫向桑杰学唱的第一首长调民歌是《金翅鸟》,一首感怀父母恩情的礼仪歌曲。桑杰亲自马头琴伴奏,耐心辅导,反复训练。在桑杰队长的精心栽培下,查干夫终于掌握了东乌旗长调民歌的独特风格,学会正确运用呼吸、咬词、“诺古拉”等特殊的演唱技巧。
查干夫参加乌兰牧骑不到一年,来自家乡的几位同伴因不习惯城镇生活,竟然先后离开乌兰牧骑,回家当了牧民。查干夫因学唱长调,从中找到快乐,舍不得半途而废,便留在了乌兰牧骑。然而,朋友们离开后,查干夫感到孤独,倍加思念家乡和父母亲人,几乎坚持不下去了。桑杰队长对自己徒弟的内心活动了如指掌,生怕她步同伴们的后尘,离开乌兰牧骑,使他的长远计划落空。于是,每当星期天休息时,桑杰便带领查干夫回家,让她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玩耍。桑杰的妻子做上好饭菜给她吃。师傅和师母无微不至地的关爱,使查干夫感到无比温暖,终于打消了离开乌兰牧骑的念头。
桑杰的母亲是当地著名的老一辈歌手,会唱很多长调民歌。老人家非常喜欢聪明伶俐的查干夫,经常教她唱长调民歌。只须老人家唱上几遍,查干夫便能记住曲调和歌词。当下次再来时,她就能把一首民歌完整地唱下来。
“旺楚克家族”是东乌旗有名的长调世家,涌现出许多优秀歌手。恩和巴图是东乌旗的一名领导干部,她的妻子乌克尤是查干夫的姨妈,出身于“旺楚克家族”。每当查干夫去探望恩和巴图夫妇,总要和表舅妈一起演唱长调民歌,从她那里学民歌,以及有关民歌的宝贵知识。
令查干夫感到开心的是,桑杰在牧区有几位好朋友,诸如巴特尔、图门杰尔格拉、阿尤喜(女)、吉布森等人,都是当地有名的长调歌手。其中有一位年长的老歌手,便是大名鼎鼎的斯日德。东乌旗长调界有三位杰出的歌手,他们的名字都是由“色”字母开头的,人们统称为“三色”,斯日德就是其中的一位。斯日德和其他几位歌手,但凡来到东乌旗办事后,总要顺便到桑杰家里做客。每逢设宴招待客人时,桑杰总要把查干夫叫到家里,让她和孩子们一起招待客人,聆听老歌手们演唱长调民歌。
东乌旗蒙古人的习惯,宴会上都是集体演唱长调,而且必须唱完全部歌词,认为唱不全歌词是不吉利的。每当唱完一支歌,老人们唱“图尔利克”(副歌)。年轻人接着演唱新的长调歌曲,循环往复,人们全神贯注地唱歌,不准交头接耳,更不准高声喧哗。查干夫有机会参加桑杰的家宴,聆听斯日德等老一辈长调大师的歌声,仔细品味他们演唱的奥妙,学到别处所学不到的东西,感到无比幸运和幸福。
1976年10月,全国文艺界发生重大变化,查干夫终于堂堂正正地把长调民歌搬上大舞台。同年,内蒙古文化厅在呼和浩特举办青年歌手进修班,查干呼被派来学习,为期一年。宝音德力格尔、昭那斯图等名师担任进修班长调教员,演唱水平有了很大提高。1981年,查干夫参加内蒙古乌兰牧骑演出队,赴东部四盟巡回演出。她的声音宽厚甜美,气息充沛畅通,感情真挚,表达细腻,“诺古拉”装饰委婉自然,具有浓郁的乌珠穆沁风格,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。从此以后,查干夫更加努力,陆续将东乌旗民歌搬上舞台。她的代表性曲目有:《金翅鸟》、《呼仍陶鲁盖山影》、《乌力岭》、《旷野中的蓬松树》、《都仍扎那》、《微风》、《汗山之雪》、《清凉的杭盖》等。自桑杰队长之后,乌兰牧骑的青年马头琴手吉尔格拉,担任查干夫的专职伴奏。两人均来自东乌旗,既是同乡又是同事。长调艺术的一条纽带,把他们的心紧紧连在一起。朝夕相处,切磋技艺,同台演出,激发了两个年轻人的爱情火花。四盟巡回演出归来后,他们结婚了。
上世纪80——90年代,查干夫多次参加内蒙古地区的声乐比赛,专门演唱东乌旗长调民歌,荣获金奖和其他奖项,为乌兰牧骑和家乡父老赢得了荣誉。查干夫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,最终成为全区有名的长调歌唱家。1985年,录制发行了自己的演唱专辑,其中包括11首长调民歌,受到,区内外广大听众的喜爱和欢迎。可以说,继老一辈女中音长调大师莫德格之后,查干夫成为乌珠穆沁草原上的新一代长调之星。是的,查干夫像一只草原上的金翅鸟,自由翱翔,用她那优美动听的歌声,温暖着家乡父老的心田,从而受到牧民的衷心爱戴。
榜样的力量——“像桑杰·巴克西那样当老师!”
1989年,查干夫告别东乌旗乌兰牧骑,调入二连市歌舞团工作,担任该团独唱演员。2000年因病提前办理内退手续,过早地结束了舞台生涯。2007年9月,应德德玛艺术学校聘请,查干夫来到呼和浩特工作,担任该校长调教员,开始培养新一代长调歌手。曾几何时,30年前的查干夫是桑杰老师的徒弟,如今自己也当上了老师,开始培养新一代长调歌手。
2010年7月,查干夫因思念儿子,重新回到锡林郭勒草原。20113年3月,应聘到锡林郭勒盟职业教育中心任教。2014年4月,加盟锡林郭勒盟职业学院,,担任长调班主科教员。对于查干夫来说,从长调演唱家转变为长调教员,教书育人,传授技艺,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每当在教学中遇到困难,师生之间因沟通不畅而产生矛盾时,她总会静下心来,闭目沉思,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恩师——桑杰队长的形象,以及他耐心教导自己的许多画面。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,查干夫默默地告诫自己:“查干夫,你要像桑杰·巴克西那样当老师!”经过她的辛勤耕耘,精心培养,她班上的几名学生先后参加比赛,荣获高奖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查干夫的教学水平逐步提高,所取得的不俗成绩,终于得到长调界的普遍认可和肯定。
“宁吃百件苦,救活一本书!”
查干夫手里珍藏着一本书:《乌珠穆沁民歌集》。该书是她的恩师桑杰队长生前编辑出版的。书中收录了大量乌珠穆沁长调民歌,以及《劝奶歌》、《摇篮曲》等民俗歌曲。《乌珠穆沁民歌集》中凝聚着桑杰老师的毕生心血。这本书的编撰过程,也就是查干夫的成长过程。为此,查干夫无比珍爱这本书,将其视为自己精神上的亲姊妹。书中所收录的长调民歌,有许多是她会唱的,有些是自己不会唱,但听过老一辈歌手演唱过的。还有一些歌曲,她牙根儿就没有听说过的。
俗话说,“阳光照雪化,岁月催人老。”《乌珠穆沁民歌集》中留有名字的许多老一辈歌手,大部分人已经去世了。他们所演唱的那些长调民歌,年轻歌手几乎没有人会唱了。何况,自从桑杰老师逝世后,没有人知道这些长调民歌和歌手的来历。查干夫清楚地知道,如果再不去做抢救工作,《乌珠穆沁民歌集》中的大部分曲目,必将遭到彻底失传的命运。诚然,桑杰所记录的那些民歌曲谱,无疑是比较准确的。但她也发现这样一个事实:有些年轻歌手演唱长调民歌,声称是从《乌珠穆沁民歌集》中学来的。然而,根据曲谱学来的长调民歌,与桑杰和老一辈歌手所唱的同一曲目区别很大,甚至完全不一样。道理很简单,长调是声音的艺术,其独特的音乐风格和演唱方法,用记谱法是无法记录下来的,唯有口传心授才能掌握其真谛。
查干夫暗自下决心:重走桑杰老师的路,重新搜集《乌珠穆沁民歌集》中的长调民歌!于是,每年的暑假和寒假,查干夫都要自费回到家乡,深入到牧民中间,调查了解有关长调民歌和歌手的线索。她还发动长调班上的学生,帮助自己调查了解,提供线索。果然,查干夫的努力有了收获,例如,她从一位80多岁的老额吉那里,搜集到《白孔雀》、《尾巴散宽的红马》等长调民歌。她反复聆听录音,仔细琢磨,终于学会了这两首歌,韵味和老额吉唱的一模一样。查干夫毕竟是长调艺术界的名人,她搜集民歌的消息不胫而走,产生“滚雪球”效应。有的老歌手通过学生捎话来,希望尽快见到查干夫,把自己会唱的长调民歌留给她。有的老歌手则打来电话,直接唱起民歌来,约定时间和查干夫见面,想她提供祖传的长调民歌。
查干夫原以为,长调民歌是历史的产物,如今社会状况已经改变,不会再产生新的长调民歌了。然而,查干夫亲身经历的一件事,打破了她的上述认识。哈达敖其尔是苏尼特左旗的一名基层干部。上世纪60年代,上级给他配备了一匹红走马。哈达敖其尔骑着这匹马,深入牧区开展工作。冬季在草原上遭遇暴风雪,濒临死亡的危险,多亏红马把他带出险境,救了主人的生命。哈达敖其尔深深地爱着他的红走马,将其看做是自己的亲人和战友,无微不至地呵护照料。
1985年,红走马因年老体弱,无疾而终,永远离开了自己的主人。最后时刻来临之际,哈达敖其尔紧紧抱着红走马,轻轻抚摸着它的身体。红走马在临终之前,向自己的主人投来一道眷恋的目光……。哈达敖其尔失去了心爱的红走马,内心感到极度痛苦。于是,他情不自禁地编唱了一首长调民歌,题目叫做《修剪耳朵的红走马》,倾诉对红走马的深厚感情,追忆共同度过的美好岁月。
哈达敖其尔和红走马的故事,深深打动了查干夫,带来强烈地震撼。于是,她专程前往苏尼特左旗巴彦淖尔苏木查干宝力格嘎查,对哈达敖其尔老人进行采访。初次见面,查干夫发现哈达敖其尔老人一直带着墨镜。后来她才知道,原来老人已经双目失明了。哈达敖其尔老人熟悉和喜爱查干夫的歌声,得知她的来以后,便唱起他编创的《修剪耳朵的红走马》。不久,查干夫将《修剪耳朵的红走马》的录音制作成光盘,派自己的学生送到哈达敖其尔手里。当老人听着自己的歌声,干枯的眼窝里流出了热泪。
“宁吃百件苦,救活一本书!”
近年来,经过查干夫的不懈努力,《乌珠穆沁民歌集》中的40余首长调民歌重新得到搜集,有了牧民歌手的录音和录像资料,已经被救活了!然而,查干夫并没有感到轻松和满足,《乌珠穆沁民歌集》中还有一百多首长调民歌,等待着她去救活呢。是的,查干夫的文化程度不高,小学毕业就参加了工作。她的收入也不高,每月不到四千元。然而,为了抢救家乡的长调民歌,她竟然舍得拿出自己的微博工资。从市场经济的法则来考量,这是无法解释的。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是:查干夫爱长调,爱得很深很实在,超过爱金钱、爱名誉地位,超过爱自己。像她这样的人,为了自己所钟爱的长调,豁出生命也会在所不惜的。桑杰队长是查干夫的榜样,查干夫则是我们的榜样。如果我们都像桑杰、查干夫那样去做,保护长调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道路上,又有什么困难是不可克服的呢?
几点感悟
从人才学的角度来看,查干夫的成长道路,与其他长调歌唱家有所不同,有其自身的鲜明特点,值得我们考察研究。
毡房——马背——牧场——长调
查干夫与长调民歌结缘,应该说是与生俱来的。首先,她是牧民的女儿,出生在蒙古包里。从襁褓中开始,长调民歌伴随着洁白的母乳,点点滴滴,滋润了她的生命,铸造了她的灵魂,启迪了她的智慧。几乎命中注定,查干夫永远离不开长调。人生道路上的所有建树和救赎,都和长调民歌联系在一起。其次,查干夫是马背上唱歌的女孩子,亲身体验过马步节奏与长调民歌的巧妙结合。说实话,除了少数几位专业长调歌唱家之外,像她那样在马背上唱过长调的人,已经不太多了。再次,查干夫在牧场上放牧劳动时,才有机会独自歌唱长调民歌。按照东乌旗蒙古人的习惯,女孩子在家里不可以无缘无故地唱长调民歌。有趣的是,查干夫还观察到,每当她歌唱长调民歌时,羊群便会有所感应,变得活泼起来,似乎因主人的歌声而增添了几份安全感。
年轻一代的长调歌手,大都在城市里长大,艺术院校里学习长调。从琴房到舞台,其艺术道路变得简单而雷同。告别毡房、惧怕骏马、远离牧场、脱离劳动,这样的生活环境和演唱状态,无疑是违背长调艺术产生发展规律的。难怪,查干夫的歌声具有那样强的艺术魅力,其根本原因盖子与此。希望年轻一代长调歌手,也能像查干夫那样,走上一条“毡房——马背——牧场——长调”的歌唱道路。
乌兰牧骑——师徒传承——长调歌唱家
查干呼是乌兰牧骑队伍中成长起来的长调歌唱家。
查干呼出生于1960年,与拉苏荣、扎克达苏荣、德德玛等出生于50年代的歌唱家不同,她的小学时代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渡过的。15岁那年,她参加了本旗乌兰牧骑,成为一名专业文艺工作者。不难发现,岁数比她大的长调歌手,早在文化大革命以前,大都经历了“家族亲缘传承——师徒授艺传承——社会民俗传承”三个环节。从父母那里学习长调民歌,随同家长在家乡的婚礼仪式上唱歌,后考取当地或内蒙古艺术学校,毕业后参加乌兰牧骑、盟市级歌舞团,成长为长调歌唱家。查干呼的情况则不同,她是上世纪60后生人,由于特殊的社会环境,草原上已禁止歌唱长调民歌,家族传承链条和社会民俗传承链条已彻底中断。因此,查干呼成长为一名长调歌唱家,走了一条不同的道路。
查干呼是通过师徒授艺传承关系培养出来的长调歌唱家。
诚然,查干呼与家族亲缘传承、社会民俗传承无缘,但幸运的是,师徒授艺传承链条却依然存在,她恰恰得益于师徒授艺传承关系。原来,查干呼所在的东乌旗乌兰牧骑,桑杰队长是一位优秀的马头琴手,酷爱家乡的长调民歌,搜集整理了大量的长调民歌资料。查干呼参加东乌旗乌兰牧骑后,桑杰发现她的声音条件好,歌唱天赋高,决定把她培养成长一名长调歌手。如果不是参加本旗乌兰牧骑;如果乌兰牧骑中没有桑杰队长,查干呼即便有歌唱天赋,也未必能成长为一名长调歌唱家。
家族——民俗——长调
蒙古族长调民歌传承和传播的正常途径:家族血缘传承关系——师徒授艺传承关系——社会民俗传承关系。大凡卓有成就的长调歌唱家,大都完整地经历上述三条传承渠道。如前所述,查干夫进入少女时代时,刚好遇到暴风骤雨的时代,长调民歌和有关民俗仪式,被迫从蒙古人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。因此,查干夫学习长调民歌,从师徒授艺关系开始的。那么,查干夫的成才之路,是否与家族血缘传承关系、社会民俗传承关系毫无关系呢?答案应该是否定的。查干夫的成才道路上,家族血缘传承关系是客观存在的,并且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查干夫再三说明,自己的父母不是长调歌手,只是普通的草原牧民,会唱长调民歌而已。查干呼心目中的所谓歌手,像莫德格、宝音德力格尔、罗巴德玛那样,必须是全区闻名的长调歌唱家。其实,她是把“长调歌手——长调歌唱家——长调大师”三个概念弄混淆了。不错,查干夫的父母不是有名的长调歌手。但是,正如她自己说过的那样:乌珠穆沁草原上,几乎找不到不会唱长调民歌的人。包括她的父母在内,不但熟悉长调民歌,而且唱的也不错。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,父亲不是无故蒙冤,失去歌唱环境的话,查干夫的母亲完全可能是一位优秀的长调歌手。何况,查干夫的姥姥、舅舅、姑姑都是有名的长调歌手。由此可知,她的血液中确实流动着长调民歌的艺术基因。
旺楚克家族和桑杰家族,无疑是东乌旗长调界的两个重要传承链条。幸运的是,查干夫的成长道路上,两个长调世家发挥了重要作用。通过旺楚克家族和桑杰家族,查干夫才有机会进入乌珠穆沁长调的神秘世界,获得这份无价瑰宝。何况,桑杰队长招待长调歌手的家宴,其实是乌珠穆沁社会民俗的缩影。其歌唱礼仪和习俗,完全沿袭着传统方式。桑杰队长的家宴,为查干夫补足了社会民俗缺失的环节。
中国民间音乐周——国家大剧院——乌珠穆沁草原
2014年11月7日至13日,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举办“中国民间音乐周”,通过讲座和展演方式,介绍列入联合国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少数民族传功音乐。乌兰杰先生应邀参加此项活动,组织“蒙古族传统音乐赴京展演组”,成员有:长调歌唱家查干夫、呼麦歌唱家麦拉苏、马头琴演奏家察日苏。查干夫参加了中央音乐学院、国家大剧院艺术教育中心,以及中国音乐学院三场展演。她演唱了三首乌珠穆沁长调歌曲:《金翅鸟》、《微风》、《清凉的杭盖》。虽然五十多岁了,且脱离舞台多年,仍然发挥出很高的演唱水平,显示出深厚的功底。我国著名声乐教育家郭淑珍教授、叶佩英教授等人,欣赏了查干夫的演唱,报以热烈的掌声。演出结束后,乌兰杰先生领着查干夫拜见郭淑珍教授。郭淑珍教授对她说:“你的声音很好!”
北京展演之行,使查干夫开阔了眼界,增长了见识,提高了信心。回到锡林浩特后,投入了紧张的教学工作。12月25日,查干夫返回故乡——东乌珠穆沁草原,荣幸地当选东乌旗长调协会副主席。
现在,查干夫在培养来自草原的蒙古族学生的同时,经常深入基层,向老一辈牧民歌手学习长调民歌。采集到40余首只有歌谱久已绝响的长调民歌,尽到自治区长调传承人的责任。人们有理由相信,查干夫所选定的艺术道路,一定是越走越宽广。因为,这条道路是从草原历史源头起步,一直通向蒙古人的心灵深处。
附录:
查干夫经典曲目解说
《金翅鸟》和《呼仍陶鲁盖的山影》是东乌珠穆沁旗长调民歌,因查干呼的出色演唱而传遍草原,蜚声国内外,为广大听众所喜爱。查干呼用心血磨练的两颗艺术明珠,不仅是她成名的代表曲目,现已成为蒙古族长调民歌宝库中的精品。
(一)长调瑰宝——《金翅鸟》
《金翅鸟》是一首礼仪歌曲,歌唱父母的养育之恩,多在节日或婚礼仪式上歌唱。蒙古人素来具有浓重的尊母情结,形成草原游牧文化的独特内容。《金翅鸟》曲调优美,节奏舒展,感情真挚,深沉内在,充分表达出草原儿女对父母无比深厚的情感。曲调是由三个乐句构成,别致而精炼。第一乐句是由两个基本重复的乐节构成的,简单质朴,表达了子女孝心的纯洁性。第二乐句是感叹性的,采用衬词“啊——嗬咿”唱出华美的曲调,使感怀父母的情感得到深化。第三句则内部不再划分段落,一气呵成,直抒胸臆,澎湃如潮,思绪难以抑制,畅快淋漓地倾吐出来。
《金翅鸟》的艺术手法是很高明的。第一句开头的三个音:“3(角)—5(徵)—2(商)”,形成全曲的“核心音调”,由始至终,贯穿发展,构成完美的曲调。第三乐句开头的三个音:“6(羽)—1(宫)—5(徵)”,则是“3(角)—5(徵)—2(商)”的下方五度摸进,保持着音调的高度统一性。情感表达方面,《金翅鸟》尤为巧妙:第一句开头的“3—5”,第二句开头的“6—1”,分别作向上小三度级进,再向下四度跳进,萦回曲折,贴切自然,表达出深沉委婉的内心情感。第二乐句开头的三个音:“2(商)—徵(5)—1(宫)”,四度音程连续向上跳进,从深沉委婉转向激越感奋,与前面形成强烈对比,将全曲推向高潮。调式方面,3(角)和6(羽)是羽调式的骨干音,《金翅鸟》却信手拈来,放在徵调式曲调的开头位置,徵调色彩和羽调式色彩形成互补,确立了歌曲的基本情调,犹如篮宝石镶嵌在白色蒙古包的门楣上,亦加熠熠生辉……(二)壮美的爱情赞歌——《呼仍陶鲁盖山影》
《呼仍陶鲁盖山影》是一首优美动听的情歌,多在草原上放牧时歌唱。曲调优美,大气磅礴,布局精巧,变化多端,受到青年人的钟爱。此歌系失恋的牧人所唱,将随着阳光晨昏移动的山影,与永不移动的山体联系起来,暗喻情人轻诺善变,反衬出自己对爱情的忠贞。歌词凝练,动静对照,想象瑰丽,富有哲理性。
《呼仍陶鲁盖山影》是一首徵调式的民歌,全曲由三个大型乐句构成,形成开放性结构。第一乐句由三个乐节构成,乐句开头主音5(徵)跳进到1(宫),下属音上作大幅度的向上级进,音域达到高音1,十一度音程,表达出失恋者的强烈情感。第二乐节采用拖腔手法,导入第三乐节,一唱三叹结束全句。第二乐句同样是由三个乐节构成,一改第一句的级进方式,采用六度、八度音程跳进,上下周折,跌宕起伏,表达出激烈复杂的内心情感,导入拖腔结束乐句。第三句则由两个乐节构成,结构上由开放转向收拢。第一乐节从主音5(徵)向下作级进,再现第一句的级进方式。第二乐节为拖腔,与第一句的拖腔遥相呼应,导入第三乐节,音调趋于平稳,痛定思痛,理性对待感情上的苦痛,圆满结束全曲。
《呼仍陶鲁盖》是一曲壮美的爱情赞歌。通观全曲,没有对昔日的情人进行任何指责非难,更无赌咒谩骂,而是怪罪自己考虑不周,选择不当。表现出蒙古族男人开阔的胸怀,豁达的性格,善良的品质,实属难能可贵。
2014年12月28日
读书札记:关于“乌珠穆沁”蒙古部落名称的由来
中央民族大学 乌兰杰
一、乌珠穆沁旗历史概况
乌珠穆沁部落的首领是达延汗的后裔,铁力摆户之孙,博迪阿拉克喇汗之子
翁衮都喇尔时,号所部为乌珠穆沁。至翁衮都喇尔幼子多尔济车臣济农时,因惧怕被察哈尔林丹汗吞并,往依喀尔喀。天聪九年(1635)林丹汗败亡,多尔济与后金通好。崇德二年(1637),多尔济携同兄子色棱率属部归依清朝。后来,被编为左右二札萨克旗。崇德六年(1641),始设乌珠穆沁右旗,俗称西乌珠穆沁旗,多尔济为札萨克和硕车臣亲王,世袭罔替。
乌珠穆沁右旗位于大兴安岭西北部,东南部为大兴安岭支脉构成的山地,疏密不等的白桦树、榆树错落期间。北部和西部为坦荡的波状平原。东接东乌珠穆沁旗,西接原浩吉特左旗(约今东西乌珠穆沁旗西部)。南与巴林及克什克腾旗交界。北与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接壤。清代的乌珠穆沁右旗,大体相当于今东乌珠穆沁旗西部和西乌珠穆沁旗东部的大部分土地。
乌珠穆沁旗左旗,俗称东乌珠穆沁旗,顺治三年(1646)设旗,多尔济之侄色棱为札萨克额尔德尼多罗贝勒,世袭罔替。东乌珠穆沁旗位于锡林郭勒盟东北部,境内大兴安岭支脉连绵起伏,与索伦交界之处山林葱郁,下布图山以西为坡度和缓的丘陵。乌拉盖河(乌尔虎河)发源于旗东的索岳尔济山,南流入境再折而向西。色野尔齐河(色也勒钦郭勒)在旗东北,西南流,注入乌拉盖河。旗地东接索伦,南接扎鲁特和阿鲁科尔沁旗。西面和西乌珠穆沁旗接壤。北与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毗邻。大体相当于今东乌珠穆沁旗东部、西乌珠穆沁旗东北部。
二、乌珠穆沁部落名称之由来
博迪阿喇克之子翁衮都喇尔,将所部号称乌珠穆沁。由此可知,该名称与蒙古国境内的葡萄山没有必然联系。1544——1547年,博迪阿喇克汗在位。其子翁衮都喇尔命名所部为乌珠穆沁,应该是1547年前后之事。民间口碑传说,乌珠穆沁部落曾经归附喀尔喀蒙古,此说确有依据。史料记载,乌珠穆沁部落因惧怕林丹汗吞并,被迫离开故土,迁入喀尔喀蒙古境内,驻牧于东部的克鲁伦河流域。
察哈尔林丹汗,1604年即位,1634年病逝,在位30年。从时间上来看,乌珠穆沁部落因躲避林丹汗而向北迁徙,应该是发生在1604年至1634年之间的事情。崇德二年(1637),多尔济率部南迁,归附后金皇太极。由此可以推算,乌珠穆沁部落在喀尔喀蒙古境内生活的时间,充其量不超过32年。从文化变迁的角度来看,短短32年时间,对乌珠穆沁部落的音乐风格不会产生多大影响。换言之,乌珠穆沁长调的独特风格,早在归依喀尔喀蒙古以前既已形成,与该部落北迁没有必然联系。
那么,喀尔喀蒙古境内确有葡萄山地名,且与长调民歌《也客·博格达·宝利更·杭盖》中所唱地名相吻合,又如何解释呢?蒙古人世代过着游牧生活,举部迁徙远方时,往往把故乡的地名也带走。驻牧新的地方后,便用原先故乡的地名来重新命名山川河流。难怪,俄罗斯和伊朗、伊拉克等国家境内,至今还有不少蒙古地名。由此可以推断,喀尔喀蒙古境内的葡萄山地名,可能是乌珠穆沁部落北迁之后,重新采用漠南故乡的地名,保存对故土的记忆。
当然,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:乌珠穆沁蒙古人关于葡萄山的记忆,不是反映明末清初的历史,而是元代或蒙古汗国时期的久远历史。纳·布和哈达先生指出:《也客·博格达·宝利更·杭盖》的歌词中,明确提到大都城。据此推断,歌曲产生的年代,应该是在元朝时期。歌词内容说明,早在元朝时期,乌珠穆沁蒙古人的祖先就已迁入漠南地区。换言之,乌珠穆沁长调民歌的独特风格,基本形成于现今内蒙古地区中部一带,与蒙古国境内的葡萄山没有直接联系。
看来乌珠穆沁蒙古人的祖先,历史上曾两次生活于喀尔喀蒙古境内:一次大约是在元朝时期,向南迁徙过程中产生了《也客·博格达·宝利更·杭盖》这首歌。依我的估计,当时应该是一首叙事性的短调歌曲,后来才发展为长调。另一次则发生在明末清初,原因始于躲避林丹汗吞并。从地理位置上看,乌珠穆沁部落第二次迁入喀尔喀蒙古境内,地点是在东部的克鲁伦河流域,与西部的葡萄山东西相隔数千里,可谓风马牛不相及。
如前所述,乌珠穆沁这一部落名号,既与喀尔喀蒙古西部的葡萄山无关,也与第二次迁入喀尔喀蒙古无关。乌珠穆沁部落名称产生于16世纪中叶,“北元”翁衮都喇尔统治时期,地点是在内蒙古中部一带。对此,史料中有明确记载,是无可怀疑的历史事实。因此,不能将先后发生的两次历史事件,误读为同一事件,从而得出错误的结论。我们应该重视民间口碑传说资料,采纳其中的合理成分。同时,也不能简单照搬民间口碑传说资料,将其看作是信史。应该通过相关史料交叉印证,去粗取精,去伪存真,从口碑传说资料中得出符合历史事实的正确结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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